到圣彼得堡不久,就看到了一年中最短暂也最美丽的秋天,放眼望去,秋日灿烂的阳光下,建筑、街道和运河掩映在大团大团红黄相间的叶子中,高大的落叶乔木簇拥着一块块地毯样的绿地,伊沙基辅斯基大教堂巨大的金色穹顶和彼得保罗教堂直刺天空的尖顶,骄傲的突出在城市的天际轮廓线上,极像一幅色彩明快的俄罗斯古典主义风景画卷,让人心旷神怡。倘若这时和朋友们一起在夏园中散步,踩踏着满地瑟瑟作响的黄叶,眼前是在束束阳光中飞旋的落叶,周围是静静站立的阿波罗及众神之像,简直就是走在了油画的长廊中。
比起国内中规中距的古城,圣彼得堡这个坐落在涅瓦河口、芬兰湾畔的城市如同一个多棱镜,每一面都折射出耀眼的个性的光辉。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旅人,圣彼得堡是一个非常美丽安详的少女,有着独具特色的建筑、遍布全城的运河和300多座桥梁,迷人的“白夜”和“开桥”;对一个求学或研究者,圣彼得堡又是一个精粹的学者,星罗棋布的4000多座格局协调、风格完美的巴洛克式或古典复兴主义建筑物,以及散落在全城的250所博物馆、20座剧院、80家艺术长廊,使她成为研究欧洲和俄罗斯古典主义建筑、音乐和绘画的典范;而对关心政治国是的人来说,圣彼得堡无疑是地缘政治的逐鹿场,一个城市的兴衰荣辱,记录了俄罗斯回归欧洲的步调节奏;至于在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眼中,圣彼得堡被人性化成为一个18世纪俄罗斯上层交际场中脾气变幻无常、性情妖冶撩人的妇人,虽不能用常理猜度对待,但却始终无法离其左右。
对了,傲慢、乖戾、妖冶、有着一头如瀑的板栗色头发的漂亮妇人,还有什么样的词汇能比她更生动地形容这个城市呢?许多时候你能够感觉到她对你的召唤,这召唤使你觉得你能够陶醉到她温暖迷香的罗纱中,但当你走近时,她却用那种极凛冽的目光拒你于千里之外。许多时候我想,这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无疑不是来自古老广漠的俄罗斯荒原,也与顿河边哥萨克的豪爽迥异。我终于想起来了,在俄罗斯博物馆我曾见到过这种目光,在彼得大帝铁铸头像的表情中,在叶卡捷琳娜女皇的肖像油画中。也许,从1703年彼得大帝跃马于涅瓦河畔,并表示要在这里建立新的帝都时,圣彼得堡就被烙上原罪的印迹,这片被俄罗斯人誉为“回归欧洲”的精神家园的土地,却粘染上过多的俄罗斯宫廷习气,从而多了些豪奢和旖丽,少却了纯粹西方文明的大度和安详。
2003年是圣彼得堡建市300周年。实话说,300年的历史实在称不上骄傲,和欧洲的一些城市相比也只是个小兄弟,但是中兴之主的厚望、皇室姻亲的争斗、兴衰荣辱的反复、寒带地区的性格、各种艺术门类的集大成、精细入微的保护和修复,也许正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的这些符号,使得这座有别于其他俄罗斯城市的俄罗斯之城,终于也无法完全地融入欧洲。她落寞地矗立在世界的北端,在极夜和极昼的交替中,展示真正属于自己的,任何一个东方的、西方的城市无法比拟的独特魅力。
拉托加湖畔的阳光和露天博物馆
地图上看,在圣彼得堡的东部不远,有一个豌豆状的大湖,这就是被我称之为比“半个渤海”还大的拉托加湖。
俄罗斯的公共交通远不像这里的生活日用品那样昂贵,所以只需一张从芬兰火车站售出的24卢布(合人民币6元左右)的往返票,俄罗斯丛林中一个小时的行程,我们就到了终点站——拉托加湖站。和途中的大多数地方一样,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居民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木制、砖制的别墅,别墅间的小路上,很偶然可以看到有狗和行人,火车静静地进站,乘客静静地下车,很快,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车上下来的乘客转瞬消失在房子间,像被凛冽的空气吞没了一样。不过还好,虽然很冷,但天却意外放晴,有阳光很慵懒地游荡在丛林和别墅中,这阳光让我们很放松,毕竟圣彼得堡已经连阴两周左右了,而圣彼得堡一年中100多天的时间是见不到阳光的,所以阳光应该算是拉托加湖送给我们不错的见面礼了。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旅游的时节,刚刚沐浴到阳光的拉托加湖静静地躺在我们面前,无限远的湖平面上很偶然可以看到一些黑点,大概是船只抓紧在涅瓦河和芬兰湾封冻之前驶入波罗的海,湖边有一些车辆停放,有人在烧烤,而孩子却蜷缩在车上不愿下来。湖水安详地拍打着湖岸,发出很洁净的声音,仔细倾听的话,能够隐约分辨出夏日喧闹的印迹,这也是湖水在今年冬天最后的惆怅了,很快,这里一切也要被冰雪被覆,而这些印迹也将被冻结。
沿着湖畔信步,有朋友意外发现岸上的一小处地方,有大炮和小型的炮舰停放。不费劲的翻过一处不高的篱笆,我们看到了一个老式兵器的陈列地,大炮的炮管孤独地伸向拉托加湖的远方,没有警惕,没有临战的紧张,倒是配合这初冬的阳光和空气,有种领略过沧桑的倨傲。两艘停放在陆地上的小炮舰,还有一架 10多米长的小型飞机,一些和军舰有关的桅杆和锚什么的陈设,说明上写着,这些是1941年到1943年间,圣彼得堡(当时名叫列宁格勒)围城时苏军曾使用过的军事装备,比如那架飞机,当时被用于运输粮食、居民、武器装备等,而那些大炮,也大多是波罗的海舰队的舰炮,后来被拆下用来领土防御。出了这个兵器陈列地,我们才发现这里本是一个露天的博物馆,它的名字叫做“生命之路”,因为在圣彼得堡围城时期,拉托加湖和发源于此的涅瓦河,充当了圣彼得堡与外界沟通的惟一通路,这有点像越南战争时期的“胡志明小道”。看到这些,我脑海中始终萦绕的一个历史问题——关于二战时圣彼得堡900天的围城生活——多少得到一些感性的解答,也难怪这些武器流露出的倨傲,经受了冬天和敌人的攻击,历经了一场异常艰难的防御,完成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使命,这的确是一个可以引以为豪的资本。以前很少见到这样命名的博物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僻静的初冬和这样一个僻静的湖畔,但这里陈列的确实是曾经保卫过圣彼得堡历史和百万生命的卫士,阐释的是关于生命的概念。
我们到拉托加湖的那天是俄罗斯的节日“和谐和解日”,即以前的“十月革命纪念日”,这是一个意味很多的日子,新闻中看到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和一些大城市,有各种党派的集会和游行,有人向集会者投掷了鸡蛋,新闻里很是热闹,但我总想起洒在平静的